什么季节来可可托海旅游最合适?这是外地朋友问的最多的问题。
我总是告诉他们,除了春天,什么季节来都会有满满的收获。
在我的目光所及处,可可托海的夏、秋、冬三个季节的美各有不同,难分伯仲。夏季,山清水秀、绿树葱茏,是避暑静心的福地;秋季,层林尽染、漫山斑斓,是摄影写生的天堂;冬季,银装素裹、粉妆玉砌,是理想的滑雪胜地。唯有春天,冰雪未融、冰河未开,树梢上残存着秋的萧瑟,挂着一树的寂寞,根本没有内地春天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可观赏的景致实在太少。
但这些并不是我不喜欢春天的理由,让我烦恼的是春天的泥泞。可可托海的春天,没有书本里描述的“泥土的芳香”,只有雪水、泥土搅合在一起又被车碾脚踏过无数遍的泥淖,让人踩的两脚又甩的满裤腿的泥泞。
说起泥泞,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在土楼居住的十年光景来。
可可托海镇的土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为六栋坐北朝南、上下两层的红砖大厝,每栋十户人家。当时砖红色的六栋二层小楼林立在那片低矮的平房中,异常惹眼,在那个年代算是“小洋楼”一般了。那时能分到土楼的也非寻常人家,大多是矿上的干部、工程师、技术员和一些有资历的职工。
那时候我还小,家里住的是河南那片低矮的土坯房,偶尔来到河北,也只能站在土楼外围艳羡地看着。虽然那时可可托海已有很多幢楼房了,但是自己家能拥有上下两层的只有土楼了,所以我认为土楼是镇里最“高级”的楼房!
九十年代末,可可托海搬走了很多人,很多平房空了、倒塌了,最后成为一片废墟。这期间,我也在小镇的变迁中经历着住房的变化,先是搬到河北东水塔附近的平房,但没住几年就因这里的平房陆续被拆除才分到了土楼的一套住房,住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楼房,住进了我自小就憧憬的“小洋楼”。
到了土楼后才知道,这六栋土楼虽外观一致,但在功能的划分上略有不同,有的楼栋在一楼留有卫生间位置,有的楼栋却没有;有的楼栋前后都有门,有的只有前门,有后门的人家便在后门处加盖了厨房或是杂物间。上下加起来共有五十多平米的使用面积,一楼空间包含客厅和厨、卫以及楼梯道,二楼为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上下楼各有一个开放式的阳台,每家一个小院,夏天可以在院子里晒晒被子、支起炉子吃点烧烤,院子里可以倚着墙根种点黄瓜和菜葫芦,喜欢浪漫的再种点牵牛花。这听起来真的不错,看起来也不错。可是当我在土楼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和春天,经历了土楼的各种状况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小洋楼”很多人却不愿意住的原因了。
阴冷潮湿,是土楼给我最深刻的记忆。夏、秋季还好,屋内很是凉爽,但到了冬天暖气总也热不起来,在楼下看电视还得盖着厚被子。毫不夸张地说,做好了饭还要端到楼上去吃,否则饭菜还未吃完就已凉透了。
楼顶漏水,是土楼留给我难以名状的苦恼。记得那些年,每到春天快化雪时左邻右舍就得上房顶铲雪,否则家里就会漏水。这雪不能铲的太早也不能铲的太晚,铲早了家里就更不保温了,铲晚了融雪便结成厚厚的冰会一点点融化渗透到屋内。有一年春节,我回乌鲁木齐父母家过年,等回到可可托海镇时发现家里新弹不久的被褥和皮箱里的衣物都被楼顶渗下的雪水浸泡了。看着能挤出水的被褥和一片片黄渍渍的衣服,真的是欲哭无泪。
最让人烦恼的,莫过于每年春天两排楼宇中间的道路了。
这条我和邻居们每天来来回回走过无数遍的土路,一到春天融雪期和下雨天,这条路便成了真正的“水泥路”。虽然前后左右的邻居们都勤快地铲雪、拉雪,但是从别处汇聚而来的融雪水还是让土楼的家家户户年年重复上演着挖渠引水和从院子里往外泼水的一幕。更可恶的是,土路还常常因为暖气和下水管路等故障要维修,挖过管道之后让本就坑洼不平的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了。
受够了冬天屋内的寒冷、受够了春天蹚着雪水、踩着泥巴来回进出的苦恼,2014年我搬离了土楼,告别了这个居住了十三载的土楼。搬家时,斜对门的邻居哈萨克大妈感慨地说:“你们一个个都搬走了,土楼的邻居越来越少了……”
这十三载,应是人生中的盛年时光,本该有很多美好,可它留给我的却是很多不堪的记忆……
离开土楼已有八年时光,有时我也会在上下班时刻意经过这条路。门口的那条路愈发地凹凸不平了,像极了那段跌跌撞撞的时光。此时的土楼房前冷落、屋后凌乱,楼宇前后居民自行加盖的小房子和棚子早已拆除,再也不是彼时那个浅浅时光中弥散着几许温暖的小楼的最初模样。稀稀落落还亮着微弱灯光的人家不过十户,斜对门的哈萨克大妈家门锁锈迹斑斑,不知搬去了哪里?
这几年,在冰雪旅游的推动下,小镇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巨大变化,一座又一座风格各异的酒店和民宿连墙接栋地林立街区,迎来送往着各地的滑雪爱好者,20公里外皑皑雪山、茫茫雪野的可可托海国际滑雪场让他们心向往之。春天的小镇依然泥泞不堪,土楼愈发地沉默不语,砖红色的外墙雕刻着斑驳的岁月。在历史风云的变幻中,不知这六栋土楼将面临着怎样的命运?是沉默依旧还是蝶变重生?或者终将成为小镇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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