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托海 | 岁岁年年秋色里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词《早秋曲江感怀》中有这样一句——“青芜与红蓼，岁岁秋相似。去岁此悲秋，今秋复来此”，说的是每年的秋光都很相似，去年和今年悲秋的心境也很相同，道出了诗人看到秋天草木凋零而感到伤悲的情怀。

在可可托海，每每经历从一树繁华到一地飘零的秋天，我也总生出与诗人同样的情怀。但此时此刻暂且不说秋天的伤感罢，只说诗人提到的“岁岁秋相似”。

在可可托海今秋九月遭遇的那场大雪之前，我也非常苟同“岁岁年年的秋天都是相似的”。不是么？秋雨凉，秋叶黄，秋风起，秋叶落。好像岁岁年年的夏尽秋临、年年岁岁的秋去冬来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

我是喜欢背着相机去大自然中采风的，因为世间万物唯有大自然才最治愈心灵。尤其是色彩斑斓的秋天，那是治愈系的色彩，当然更不能错过。

这两年跟着身边的朋友，学会了采蘑菇。于是，秋天里采蘑菇与采撷秋色两不误。

可可托海的野蘑菇有很多种，而可可托海人最喜欢采的就是黄蘑菇。因这种蘑菇色如黄叶，故可可托海人喜爱称之为“黄蘑菇”，炒熟之后又色如牛肝，故也有人说它是牛肝菌的一种。黄蘑菇口感细腻柔滑，实为大自然馈赠给可可托海人的清爽可口的野味。

黄蘑菇生长的季节，恰好就是初秋。黄蘑菇喜阴，常生长于林间的树荫之下。秋雨过后，黄蘑菇就如雨后春笋般地从树荫下的草地中钻了出来。

一排排整齐的树丛间生长着及膝高的草丛，这也是哈萨克牧民的草场。每当初秋时节，牧民就开始打草，为牛羊等牲畜储备过冬草料。待草打完后，牧民就会将自家的牛羊放养到草场中。可可托海人也总会在这个时候再去采蘑菇，也免去了在茂密的草丛中费力地找寻蘑菇了。此时，黄叶从枝上飘落，覆盖在刚刚从草丛中钻出头的黄蘑菇上，树林中总来来回回出现手持树棍在草叶间扒拉蘑菇的人。

遇到干旱少雨的秋季，蘑菇总迟迟不肯露头。采不到的时候，我总会放松片刻去看看风景。于是，被光影照射的明暗相间的树林、林中低头吃草的牛、甩着马尾鬃打着响鼻沉思的马，还有草丛中那些不能食用的奇奇怪怪却又可可爱爱的蘑菇伞以及藏在蒿草间的粉黛乱子草都成为了这个秋天带给我最美的记忆。

我一边欣赏着秋天的美景，采摘着秋天的馈赠，一边又感叹着季节的循序渐进，感慨着万物都有序衔接的刚刚好，比如牧民刚打完草，黄蘑菇恰好就生长了出来，那些草丛中的蘑菇就成为了我们餐桌上的美味；比如农民刚收割完小麦，牧民成群的牛羊就转场到了这里，那些遗落在麦茬中的粮食自然就成了它们的美食。

可是就在我感慨季节总会踩着不变的步伐循序渐进时，九月底的一场大雪就推翻了我对季节“循序渐进”的定义。

鹅毛大雪说来就来，而且一下就是不知疲倦的两天一夜。一夜之间，可可托海的秋天就变成了冬天。大雪覆盖在还没来得及完全变黄、更来不及飘落的树叶上，树枝不堪重负，发出“咔咔”断裂的声响，有的树木压弯了腰，有的老树的树干断裂，有的朽木直接从根部倾倒。一望无际的白雪和迅速降温的天气让可可托海人被迫提早穿上羽绒服，望着弯枝和路边的倒树断木惋惜不已，说“这些压弯了树枝再也直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这场大雪，也许它们还能笔挺的傲立苍穹之间；如果不是这场“湿漉漉”的大雪的重压，即便是一些朽木枯枝，也还会以树的形象站立多年，成为诗中咏颂的“枯藤老树昏鸦”。

虽然可可托海也有五月飘雪、八月下雪的奇葩天气，虽然九月底下雪也很正常，但是连续下三十多个小时的大雪，有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来大自然也是有脾性的，也有不循规蹈矩的时候。

好在天气又渐渐回暖起来，这场九月的雪渐渐融化。这场霜雪像是秋天的催化剂，几日之内就将树叶催黄，茂密的黄叶浓烈的像是没有调和过的油彩，密的一丝风都钻不进来。感觉比往年的秋色都要更加斑斓一些。果然是经历了风雪才更美丽。

那个被冬天赶走的秋天又回来了，还是如往年秋天来了又去了的节奏一般。叶，又开始在繁茂与萧瑟的变化中经历生命的轮回，林间的那抹浓黄渐渐稀疏，变得通透起来。风，又开始在林间自由穿行，每一片叶落，都是它的杰作。

之前那场大雪好像并没有影响这个秋天的到来，它的出现只不过稍稍打乱了大自然的节奏，最终还是将季节交还于属于这个时节的秋天。不管是树木也好，人也罢，生命中出现的一场意外、一个插曲，或许都是必然的一场历练、一场修行，只为让这世间万物的生命更加加强。就如这提前经历了风雪的树木，有些依然笔挺入云，有些弯曲成风景，而那些倒地的朽木，也未必就是死亡。树蘑菇，就是它滋生的新生命。

经历了这个多变又失而复得的秋天，我第一次既不悲秋也不悲情。冬天即将登场，我们和那些树木一样，都将不再惧怕更长的冬季、更冷的冬天、更大的风雪。明年，山河画卷，斑斓佳景，思悟心扉，都依然在秋色里。

上一篇：可可托海诗歌 | 倘若

下一篇：[云|游]可可托海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