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雪茫茫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冬天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大雪却在临近春节时一场接一场的接踵而至了，一副誓不把之前欠的雪补上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看着熟悉的冬雪茫茫，看着马路边又高高堆起的雪堆，可可托海人欣慰地说：“这才是可可托海的冬天”。

言语中的踏实，饱含着可可托海人对寒冬的无畏，对大雪的钟情。

或许每个在可可托海生活过的人，冬天和大雪一定有让他们难以释怀的念想吧！

冬雪茫茫里，是我年少无忧时光里挥洒的那道光芒。

我的小学和初中八年寒窗都是在可可托海矿务局第三子女学校度过的。从我家到学校的路并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但是到了冬天，一旦走在松软厚实的雪地上，就觉得这段路艰难又漫长，于是我们家住八七选厂那片的孩子都会选择斜穿过农民的田地抄近道到学校去。

虽然冬天很冷，虽然手指伸出来就快冻僵的感觉，但是雪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多过寒冷。课间十分钟是快乐的时光，雪地摔跤、雪地踢球，打雪仗或是把同学扔进雪窝的恶作剧都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记得快中考的那年冬天，学校安排我们中考班的学生上晚自习。有一天晚自习，趁老师不在，我们把打雪仗这个室外活动发展到了室内。

事情是因一个调皮的男生偷偷把雪塞进了前排女生的脖子而引起的。他们两人的战争打破了晚自习的安静，也打破了中考前压抑已久的气氛。于是其他同学纷纷加入了这场战争，来释放压力。

在这场分不清谁是蓝方、谁是红方的战争中，雪团肆虐横行，不知道“子弹”会从何处飞来、又会击中哪个部位。冰雪大战的结局是——教室里到处湿漉漉一片，“战士们”个个鲜“雪”淋淋。最后，这场战争在班主任老师的“咆哮”中狼狈收场。

上了高中后，我们这些青春懵懂的高中生变得开始在意自己的形象和他人的目光了，再不屑于玩这些幼稚的游戏了。虽然我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但中考前的那场雪仗却成为了记忆的天空中闪耀至今的那道光芒……

小时候，可可托海的冬天常常遭遇磅礴大雪。每逢大雪过后，父亲总会扬起木锨铲雪，先是院子里，然后是院子外的积雪。

雪，越堆越高，慢慢地，高过父亲的头顶。父亲头顶冒着热气，他脱去棉衣，搭在菜园子篱笆墙上，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凝起一层霜露。

春天是父亲最累的时候。那时候家家住的都是平房，屋顶上沉积了一冬的雪变得厚实沉重起来，如若不及时铲掉，会有压塌屋顶的可能。所以临近三月时，家家户户就开始上房顶打扫积雪了。数月的沉积让雪一层层紧实地凝结在了一起，不似刚落雪时的轻飘，只用木锨头一切，大块的雪就可以推下或扔下屋顶。

如果雪推到院中，就还要再用爬犁拉到院外。如果雪推到屋后，就要在靠近墙根的地方再铲出一条道，以防雪水渗透墙根。

一场雪，总是能给可可托海人带来很多额外的工作量。

父亲瘦削矮小，望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他很累。但他就是用那瘦弱的臂膀为家人撑起了四方天地。

记忆中，父亲很少让年龄尚小的我们去打扫雪。我们只会在父亲堆起的雪堆上“滑马”或是在城墙一样坚硬的雪墙下掏洞钻来钻去的玩。

后来啊，每个大雪天，只要听到铲雪的声音，父亲把着木锨奋力扔雪的背影就会反复印刻于我的眼眸……

冬雪茫茫里，是母亲经历的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同样令人心酸的往事。

那是1986年元月，正冷时节。那年母亲刚刚告别工作了16年的砖厂，跟着很多妇女家属在矿尾堆上捡野宝石。那时在宝石队工作的有工人宝石队还有家属宝石队，而宝石队以外捡矿石的人，就被称作是捡野宝石的。

那是个三九天，寒流袭来。一山捡野宝石的人都扛不住寒流的侵袭，几乎都走完了，就剩下母亲和另一个阿姨。这个阿姨家中有六个孩子，丈夫是工程公司的工人，工资较低，为了补贴家中的生活这个阿姨也是很拼的。

捡了一会，那个阿姨也冻得受不了，对我母亲说：“我们走吧，会冻死人的！”

可母亲还想再多捡点矿石，多捡点就能到成品库多卖点钱，多卖点钱就能多改善点家里的条件。想到这，母亲决定独自留下再捡一会儿。

整个矿尾山上，除了寒石、冷雪、空寂，就只有母亲孤身一人。

捡着捡着，母亲忘记了时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冷月给这寒冬更添了些冷意。可母亲即便冻的手指和双脚已不听使唤，却依然不肯下山。

突然间，母亲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片宝石！她欣喜地抓了一把，却抓了个空。再抓起一把，手里还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母亲慌乱了，她知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想起父亲曾告诉过她，人冻的太厉害就会出现幻觉。她还想起之前听说的大学生去山上拉木头被冻死的事。想到这里，母亲有些害怕了，就赶紧下山回家了。

那一年，母亲靠捡野宝石和在河里捞沙子给家里买了一台1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又请外地来的木匠做了高低柜、写字台、沙发这些家具。我们一家人也终于可以坐在自己的家里看电视了，再也不用去别人家蹭电视看了！

在那个贫寒的年代，母亲经历着最寒冷的冬天、付出着坚忍的劳动，为我们换来了温饱的生活和一个温暖的家。

可可托海的冬天，纵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在可可托海人眼中它却是一幅壮美的水墨画；

可可托海的冬天，纵使是呵气成霜、滴水成冰，但在可可托海人心中它就是矿山人固守这一方山川的《大风歌》！

（2021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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